紐約時報:知識產權攻防大戰(zhàn),中國改寫游戲規(guī)則

　　在中國的學校里，學生們學到，美國部分是靠著從英國竊取技術，從而成為一個大國的。 在政府大廳里，官員們聲稱，需要通過保護發(fā)明來刺激創(chuàng)新。 在董事會會議室中，高管們制定戰(zhàn)略，利用侵權法來打擊國外競爭對手。

　　中國經常被描繪為仿冒品和盜版軟件之國，專利、商標和版權等知識產權普遍遭到忽視。 現(xiàn)實情況則更為復雜。

　　4月，川普總統(tǒng)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佛羅里達會晤。 川普指責中國公司竊取美國的工作崗位和技術。

　　上海的新百倫體育用品商店。 今年該公司贏得了一項對中國公司的商標訴訟，該公司使用了它標志性的斜體「N」標志。

　　中國在知識產權方面采取了一些頗為矛盾的立場，在某些情況下無視知識產權，在另一些情況下又保護它。 這些矛盾之下則是中國長期以來對知識產權的看法：它沒有被當做嚴格的法律準則，而是被當成實現(xiàn)國家目標的工具。

　　如今，這些目標越來越宏大。 中國正在積累關于微芯片和電動汽車等未來行業(yè)的專有技術，往往是通過推動那些受中國龐大市場吸引的外國公司分享技術來實現(xiàn)。 它也在專利和商標方面加強執(zhí)法力度，期待未來有一天可以成為這些技術領域內的領先者，并利用知識產權來保護自己的領先位置，抵御與其競爭的經濟體。

　　川普總統(tǒng)預計將在周一公布若干初步措施，可能會是對中國的貿易做法進行深入調查。 他強調要保護美國的知識產權，指責中國企業(yè)竊取工作崗位與技術。

　　川普的要求很可能會受到北京的深切懷疑。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正在努力加強與專利、版權和商標相關的法規(guī)，為中國新興企業(yè)提供收入與聲望的新來源。 中國還在追求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名為「中國制造2015」，力圖在機械人和醫(yī)療技術等領域成為全球領先者，并開創(chuàng)中國發(fā)展的下一個階段。 這些努力反映了中國官員的觀點：控制全球技術和標準與發(fā)展強大的軍事力量同樣重要。

　　北京大學貿易法學者張平表示，西方早已將知識產權法作為對抗中國企業(yè)的「矛與盾」，這損害了中國在國內的利潤，也阻止了它們進入國外市場。 她說，現(xiàn)在中國反擊的時刻到了。

　　「你要進來可以，」張平說。 「但是你不能是說卡著我的脖子，不讓我發(fā)展。 」

　　商標和專利保護公司和發(fā)明者，補償他們付出的時間，以及他們的創(chuàng)意與投資。 雖然歷史上較為貧困的國家一直致力于從較富裕國家獲得發(fā)明，有時會與知識產權法律發(fā)生沖突，但中國已經改寫了獲取先進技術的游戲規(guī)則。

　　自從近40年前鄧小平擔任國家領導人以來，中國經濟開始對外開放，把從海外獲取思想和啟發(fā)視為優(yōu)先工作。

　　有時中國通過逆向工程得到它想要的。 美國官員說，中國企業(yè)也通過網絡攻擊等方式進行廣泛的經濟間諜活動。 (中國官員否認了這些指控。 )最近，中國利用不斷增長的財富，購買轉基因作物等先進技術，以及美國初創(chuàng)企業(yè)的最新創(chuàng)新技術，并去吸引有前途的人才。

　　但是從早期開始，中國便一直嚴重依賴一個屢試不爽的方法：與外國合作伙伴組建合資企業(yè)。 像IBM和高通(Qualcomm)這樣的大牌公司要在中國開業(yè)，便需要同國內公司共享先進的技術和研究。 為了吸引合作伙伴，中國向他們提供了進入其龐大市場，面向數(shù)億消費者的機會。

　　合資企業(yè)幫助中國從頭開始，建成了一個個完整的工業(yè)體系。 中國企業(yè)利用它們來探索高鐵技術，如今已經在全球主宰了這個行業(yè)。

　　中國專家認為，這些舉措只是聰明的交易，并不違反知識產權法，它們讓中國得以利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影響力來贏得切實的知識。

　　但現(xiàn)在中國的努力正在超越常規(guī)制造業(yè)，進入尖端技術領域，川普政府已經譴責這種安排是強制性的。

　　4月份，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指責中國的「普遍侵權活動」，包括竊取商業(yè)秘密、容忍猖獗的網絡盜版和出口假冒商品。

　　中國評論家指出美國的批評存在虛偽性，他們指出，美國曾經是世界領先的盜版國家之一，獨立革命之后，美國曾經通過獲得蒸汽動力紡織機等發(fā)明的設計圖，來挑戰(zhàn)英國在工業(yè)中的主導地位。 中國的國有新聞媒體突出強調了塞繆爾·斯萊特(Samuel Slater)的例子，斯萊特經常被稱為美國工業(yè)革命之父，他在17世紀后期將英國紡織機的設計帶到了美國。

　　不過，隨著中國努力進行自主創(chuàng)新，國家領導人也開始采納更為嚴格的專利、版權和商標法規(guī)。

　　政府設立專門法庭處理知識產權糾紛，并向申請專利的企業(yè)家提供補貼。 2015年，超過100萬份專利被提交，創(chuàng)下了紀錄。

　　東方億思律師事務所副總經理李劍表示，內地企業(yè)越來越認識到，強有力的知識產權保護是一種工具，有助于他們保護發(fā)明，并在海外獲得專利使用費。

　　「許多中國企業(yè)已經意識到，通過專利保護，他們可以在市場上獲得優(yōu)勢。 」李劍說。 「他們現(xiàn)在有了更多信心，認為中國政府可以保護他們的知識產權。 」

　　這些規(guī)則也使一些外國公司受益。 新百倫(New Balance)今年在一場狀告中國公司的案子中獲勝，該中國公司使用了它標志性的斜體「N」標志。 去年，中國最高法院判決允許邁克爾·喬丹(Michael Jordan)保留他姓名的漢字所帶來的相應權益。

　　專家說，執(zhí)法情況仍不一致。 地方官員往往擔心危及來自本地公司的稅收，不愿幫助外國公司。

　　「中國制造2025」計劃是國家改進知識產權保護的關鍵原因。 該計劃側重于電動汽車、機械人、半導體和人工智能等領域。

　　中國領導人希望通過迫使外國公司交出更多技術，鼓勵本土企業(yè)依據(jù)這些技術制造新產品，從而鞏固中國在關鍵領域的統(tǒng)治地位。 他們也看到了機會，可以支配未來的技術發(fā)展，并向使用中國制造技術的外國公司收取使用許可費。

　　若干貿易組織和政府都說這個計劃是保護主義的。 有些人呼吁實現(xiàn)對等待遇，他們稱，為了應對中國對外國公司施加的限制，美國應該對中國企業(yè)采取同樣的限制。

　　「中國有一個明確的國家政策來提升該國企業(yè)在前沿領域的地位，」哈佛法律教授、中國知識產權法專家安守廉(William P. Alford)說。

　　中國專家則為這一戰(zhàn)略辯護。

　　「這就和人的成長是一樣的，到成為成年人，你都是在學習，不斷在積累，」北大的張平教授說。 「對一個國家也是一樣。 」

　　隨著中國的實力漸漸強大，中國企業(yè)開始使用知識產權法來抵御外國競爭對手。

　　去年，當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開始調查中國東部城市杭州的電動平衡車制造商騎客智能科技優(yōu)先公司時，公司的高管們展開了回擊。 當時該委員會正在研究關于騎客抄襲加利福尼亞州競爭對手Razor USA的產品設計的相關主張。

　　騎客對美國競爭對手提起了反訴，采取了美國公司多年來為阻礙中國競爭對手而運用的許多策略。 此后，貿易委員會拒絕禁止騎客電動平衡車的進口。 根據(jù)騎客的說法，針對Razor USA的訴訟仍在進行之中。

　　騎客表示，它認為這項調查是美國使用知識產權法欺壓中國公司的做法。 在一份聲明中，公司領導人將美國監(jiān)管機構同二戰(zhàn)期間的日本侵略者相提并論。

　　聲明說：「敵人越瘋狂，越說明我們阻擊的必要性。 」